齐白浪

微博同名
我写什么,你看什么。

【魏白】哑崽阿白

*全文四千字左右,he
*魏将军×白侍卫,逃亡生涯
*私设ooc构成全文


酒坊的阿白是个外乡人,山里人都叫他哑崽阿白。

哑崽阿白到底真是个哑巴还是不肯说话如今已不可考了,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。山里人喜欢阿白,因为阿白长得漂亮,一张脸比女人要俊,右眼下还有颗小小的痦子。

山里会看相的老人说,相书上说有这种痦子的人一生流水,半世飘蓬。简单地说,克男人。因此任凭阿白再好看,也没有男人敢靠近。我却觉得这是山里男人找的借口,因为阿白总背着一把剑,没人敢出言不逊。

况且他还是个哑巴。

哑崽阿白做了个梦。

那个时候他还叫将军夫人,或者说白先生。

“说这个镇国大将军魏大勋魏将军凯旋而归,来到皇帝面前。”茶馆里说书人冲天一拱手,顶着满堂玩味往下讲。“皇恩浩荡啊!当今圣上于是说,魏卿此番得胜还朝,想讨什么赏赐?这魏大将军一拱手,臣想向陛下讨一个人。”

惊堂木一拍。

“如此这般,御前侍卫白敬亭就这么入了将军府。”

白敬亭抿了口茶,脸藏在斗笠下。茶片儿开得很好,飘飘悠悠地沉了底。

于是茶口水纹波动,不藏不掖,刀光剑影堪堪上浮着,眼前锋芒毕露,哑崽阿白的梦划开了一条缝。

一开始哑崽阿白是一个人卖酒的,后来实在太忙了。那个时候我又游手好闲,大抵是我看起来懒洋洋的没什么歹心,于是就帮着哑崽阿白照料酒坊。

到酒坊工作了才知道哑崽阿白真的姓白。至于全名叫什么一直不肯说,我也不多问,只叫他白先生。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,听到的时候偶尔会晃神。

哑崽阿白的酒坊里只卖一种酒,没有名字的酒。哑崽阿白识文断字,我和他除了随便打打手势意会,就剩写字来交流。哑崽阿白没写来贴在酒缸上,大概就没有名字。

后来山里有人从都城回来,那个人说这种酒在都城是有名字的。是百姓爱戴百战百胜的镇国大将军魏大勋取的名字,就叫魏酒。

山里人知道魏将军,而每每谈起不免正色唏嘘。人人都说,魏将军好人无好报,大抵是殁了。怎么殁的,山野村夫,说不清楚。

哑崽阿白听到这话,眉头一皱。沽酒器往桌上一扔,正晌午乒铃乓啷地关了门。

白先生。白先生。

有的听到白敬亭也会有冲动回答一声。

“白先生累不累?”魏大勋背着剑笑得开心,凯旋而归自然的。

“比起魏将军当然不算什么了。”白敬亭前几日便听说他又打了场胜仗,悬着的心方才放下。“这几日有何打算?”

“陛下说过几日去围场,大约要同行。”魏大勋瞥了他一眼,意有所指。“可要一同前去?”

“大概不会。”白敬亭用手捻着叶子,偷偷看魏大勋表情。失落的。“不过魏将军要去,可以考虑。”

“还考虑什么呀?”魏大勋回过神来,瞧瞧四下也无人。拉过手来,指头对着指缝逐一插进去,握住了。“去呗。”

去啊。

倒是已经不记得两个人进入围场深处被甩下马的惊诧了。只记得魏大勋拔出剑来,眼前葱茏就被割裂开来,惊慌失措顺势被斩下。骑装染过兽血,却被一股奇香盖了腥臭。

哑崽阿白而不是白敬亭。不声不响地窝在深山里,春去秋来,迎春花不开就不知道,莲花不打苞就闻不见,槐树叶子不打卷落下来就不明白,不下雪不就不会觉得冷。困兽。

当时不明白,以为命大。如今想来,皇恩浩荡说来是个幌子,做来更是虚妄,早早动了杀心,设了局。心不止凉了半截。

*

哑崽阿白大概是管他嗓子喉咙哪里有问题,山里人却是脑子有问题。大概在他们心里哑巴同聋子和瞎子都是一个毛病,所以哪怕站在酒坊面前说什么,也是毫不避讳。

但哑崽阿白的耳朵是很灵的,倘使我多收或少收一个铜板他都会瞥我一眼。哑崽阿白眼睛很尖的,倘使我少沽或多沽一些酒,他也会在月末秋后算账。

不过不打紧,哑崽阿白虽然开着酒坊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我当然落得清闲,反正他特别阔。就连市场卖土豆的老太婆都当着他的面说,要不是阿白是个哑巴,我就把我姑娘许给他了。跟着哑崽住大院子,享福哦。张着半口黄牙笑得呵呵呵。这是叫上媒婆强买强卖的活计,阿白幸亏是个哑巴。

哑崽阿白有个院子,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槐树,之外再也没有了,怪宽敞的。

人人都有怕的。有的人怕虫子,这大抵和童年经历分不开。有的人怕下雨打雷,胆子小和心亏选一个。有的人怕闭眼睛,看不见了,所有不愿意想的事情就在脑子炸开锅。

哑崽阿白最怕槐树。

从堂子里出来都绕着走,很轻很快。到槐花落了的时辰,庭前是光秃秃,这么大一团,避无可避。哑崽阿白便不再出门了。只是孑然地立着,摇摇头。

于是时光又打指缝里捻了个稀碎,槐树年年都开,哑崽阿白年年都不见好。

*

为人臣子,一怕德行过高,二怕功高盖主。

于是边疆一役大胜,可魏大勋连同和他一起的白敬亭都没有回朝。一日不回,朝廷里就一日不安生。皇帝每每念及此事就头疼欲裂,为了龙体康健,便没有人再提了。

朝廷里有人说边疆一役虽然胜了,死伤惨重,魏大将军和白先生怕是殁了。有人说魏大将军成了家,不想再抛头颅洒热血,带着爱人远走高飞寻快活去了。种种谬言,只要魏大勋白敬亭回不来,他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蠢货。下了朝盘腿坐在桌前,侍女为他们斟酒的时候,也会摸摸自己的脑袋感叹它好歹还在脖子上。

魏大勋和白敬亭就没有那么轻松了。后有追兵前有堵截,要说魏大勋是真的冤,叫他出去打仗,打不赢要杀他脑袋,打赢了还要杀他脑袋,你说跟谁说理去。

但魏大勋没那么多想抱怨的,日子管它怎么样,不也得照过嘛。甩开追兵的那一小段日子,他和白敬亭租了个院子。

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槐树,之外再也没有了,怪宽敞的。遮天蔽日,要不是这日子也凉起来了,白敬亭说夏天在这儿打张桌子多好啊。

哪里有被追杀的自觉。以前夜里枕着手臂睡得时候还会心悸,总觉得日子过得朝不保夕,可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可怕的了。

压在身上的时候,木板子床还会咿呀咿呀地响,以前将军府里铺着软席子一点声音都没有,白敬亭不肯出声,就咬着嘴。倒是落了难,没羞没臊起来了,痛的时候就抽气,还咬魏大勋肩膀。

以前没这么坦荡过,以后怕没机会了。入了秋,槐树下是个椅子,魏大勋坐着,白敬亭窝在他怀里。好像是闭着眼睛的,但没睡。风过了,叶子磨着叶子响,挫折了一小撮槐花,落到白敬亭衣服里兜着。

小半个月了,白敬亭才肯开口,“真就把我留在这儿了?”

“嗯,你就怪我好了,念着我也好。”不掖不藏,只是搓热了手,掰过白敬亭的下巴来接吻。把落在白敬亭怀里的槐花把握了,话得模棱两可。“等槐花落地了,我就回来。”

于是时光又打指缝里捻了个稀碎,槐花年年落地,打在槐树下的椅子总也蒙了尘。白敬亭再也不讲话了。人人都有怕的,白敬亭最怕槐树,搓得热一双手,却不见一个人。骗子。

*

不太平了。

前两年就有人来山里问过,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外乡人。山里人说,有啊,一个卖酒的哑巴。一个哑巴,每天只忙着下窖看酒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谁来了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
但当兵的又来了,手里还拿着通缉令。哑崽阿白的脸画在纸上,怪好看的,那颗痦子点的特别传神。山里人说,诶!这不就是哑崽吗?

哑崽的耳朵是很灵的,但他没跑。阿白只是只是换了身轻便的骑装,剑出鞘利落,寒光凛凛。以一抵百并不现实,起码近不了身。这是听他们说的,说哑崽阿白略站了一会儿,追兵不敢妄动,就是风把满堂的枯槐花撩得脸颊疼,一回神就没了阿白的影子。大概是被截了。

他们说阿白和魏将军有关系,魏将军失踪了很久了,来的追兵都气势汹汹。我始终觉得不太对劲,魏将军不是殁了吗?

那个去过都城的山里人后来一拍脑袋,魏将军的夫人是以前的御前侍卫,和阿白一个姓,叫白什么亭。白什么亭来着?白敬亭?对,白敬亭。

哑崽阿白有个了新名字或者说旧名字。白敬亭。听着就敞亮,透着股爽利,喊出来的时候都带着底气。可是谁知道白敬亭,名响都城的白敬亭,一声不吭窝在这个院子里,闲时看花,不知时日凶险。想来寂寥,不明白今朝明日是何年,于是都城将军府槐花入了梦,一落就落到了如今。

又想起相书里说,眼下有痦子的人,一生流水,半世飘蓬,孤星入命。庭前的血印子再拿水刷,刷不掉,槐花太多,扫不干净。人人只叫哑崽阿白,却不知哑崽阿白为何是哑崽阿白。

我终于明白了哑崽阿白为何最怕槐树。

*

将军府里的蜂,日子里放到槐树养着。也不咬人,很温和规矩的。槐花蜜水白色,也不太稠。魏大勋闲下来也会自己取蜜,在小缸里放着,魏大勋取,白敬亭挑蜜蜡。

白敬亭于是忘了很多东西。见了槐树就躲,见了槐花就绕道,见了雨天就避着。叶子被雨打得披离,混着花颗子如此流着,到堂前汇成一个小水凼。白敬亭不去清理,花就过几天就湮埋了。

有一年入了秋,眼看天色云叠着云,黑红一团烧得厉害。白敬亭想,槐花要全落地了。只是早上一醒过来,洼洼凼凼里没有槐蕊,就是些枝叶。在打眼看树上的槐花也都没了,看着纸老虎,镂空了似的。

大约有人来尽数摘走了。

大半夜白敬亭会下酒窖,发酵的声音是“咕咕”的。仅有地方落脚,就在那里站一会儿。白敬亭怕闭眼睛的,白天里或是在酒坊,或是有人吵着。好多事不去想就想不起来,一张不念着就忘了样子。就怕睡不着,初秋夜里躺在怀里的样子,手臂咬过的牙印。隐隐作痛。

追兵来的那天,白敬亭拔了剑。他求活,不想死。

魏大勋委合在冰凉的的瓦片上,勾着脑袋看得脖子都酸了。

魏大勋揽着腰截走人的时候说了句很文绉绉的话。

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

就治好了白敬亭那些个毛病。

*

人人都说哑崽阿白,啊不是,白敬亭,大概是殁了。堂前这么多血,是个人看了都无言地摇摇头。

纯属扯淡。有一天睡醒了起来,桌上放着封信,语气很混蛋,一看就是我老板的风格,“房契赠与你,务必照料槐树。倘若不然,拆你屋顶。”

后来人人都说哑崽阿白真是个哑巴,现在已经不可考了。但我不这么觉得,是一年入秋的时候潲了一场大雨,槐花把院子里攒得没法下脚。

阿白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,仰头看着一点光打罅隙里透出来,喃喃地说,槐花落地了。

于是槐树年年开,多少年头倾覆,多少妄言难匿,院子依旧。放在墙角槐花蜜少了一罐,我想阿白再也不怕槐树了。

【END】

评论 ( 18 )
热度 ( 414 )
  1.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齐白浪 | Powered by LOFTER